從事醫務社工四年多來,看到了許多病人家屬的生命故事。至今仍令我難忘的是所服務的一位病人,王女士。
王女士由同居友人送入急診,經診斷為急性腎衰竭,身上無證明文件,友人僅提供姓名、身分證字號及診所診斷書後就離開,王女士因病情嚴重轉入加護病房治療。社工師接受照會後了解,60歲的王女士,有兩段婚姻,第一段產1子,婚姻未滿一年即離婚;第二段婚姻產1女1子,因丈夫車禍去世後便離家出走,留下6歲女兒與4歲兒子給公婆照顧,對家庭不聞不問,離家30幾年,在台南地區流浪生活,結識男性友人同居,友人將王女士送至醫院後即離去不再理會。
王女士因病危急需找到家屬出面,參與後續的醫療決策,於是我立刻通報麻豆埤頭派出所協尋家屬,得知王女士於民國90年列為失蹤人口,戶籍地在某直轄市某一區戶政事務所,經與該區戶政事務所人員聯繫說明原委,經協助後終於聯絡到王女士第二段婚姻的兒女。我永遠忘不了,當其兒女南下到院指認病床上的王女士時,他們冷淡地說:「她小時候就離開家了,實在不清楚躺在這裡的人是不是我媽?」,這句話似乎道盡了子女長年以來的納悶及哀怨,而躺在病床上虛弱的王女士也只能睜大眼睛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子女。子女經濟狀況並不佳,但因著親情的微妙關係,仍協助王女士辦理出身分證及健保卡,得以健保身分就醫。
就在王女士住院第19天時,醫師告知我王女士病況不佳,我至加護病房探視時,王女士吃力地用筆在白紙上寫出第一段婚姻大兒子的名字,我問她:「您是希望我找到大兒子來見您嗎?」王女士微弱地點頭回應;然而,3天後,在我還來不及找到大兒子的某天夜晚,王女士就在醫院病逝了。
當時的我心中感到錯愕與遺憾,錯愕的是生命之脆弱、無常,在措所不及之際,立即聯絡天彰慈善會協助王女士辦理喪葬事宜以及申請南山慈善基金會補助王女士住院醫療費用補助,藉以減輕其子女經濟負擔的壓力;令我遺憾的是,來不及找到第一段婚姻的大兒子見王女士最後一面。
至今雖仍有遺憾之珠,未能幫王女士找到大兒子,但感到安慰的是王女士放下了世間重擔及病痛苦難,臨終前也見到另一對子女,相信王女士能感受到社工師已盡心力地陪伴她走完人生最後一程,也能體會到其子女已盡了孝道。
從事醫務社會工作,經常面臨到陪伴病人或家屬,回顧過去生命歷程以及面對目前病痛或受傷害的悲淒處境,往往病人或家屬訴說到最後,難掩心中的悲傷、無助抑或憤慨的情緒,總令人感傷生命無常、無奈。然而,康德曾說:「我應該,所以我能夠!」,擔任醫務社工人員,在助人專業上須不斷學習及付出,我知道過程雖然艱辛,但我相信我能夠陪伴及傾聽所服務的病人家屬的困境,並適當協助及轉介資源,成為病人家屬在困境中的一盞燭光,而每當病人及家屬給予感謝及微笑,就能使我持續堅持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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