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記:(難忘的心之味道)
第一次真正下廚的感覺,不是為父母,不是為先生及小孩!而是為「她」。「她」,一位氣質母親有著三位懂事可愛的小孩,深受鼻咽癌末期折磨的認真女人,卻有著我完全無法理解難以配得上她的丈夫。
鼻咽癌末期患者常常有進食上的困擾,因為接受大劑量的放化療,導致唾液減少,味覺改變,吞嚥困難,流質食物由鼻腔流出。而這位氣質母親也常常發生讓我們驚嚇指數破表的「大出血」,而這每一關的「大出血」都讓我們僥倖的度過了。她每天吃著我覺得索然無味的稀飯及充滿鐵鏽味的營養罐頭,我一直在思考這是我要的食物嗎?
終於有一天她說出了心中遙遠記憶中的小確幸,她說曾經去過一次港式飲茶餐館,有一道難以忘懷的餐點,覺得好好吃,好想再品嘗一次!那是什麼大菜呢!『奶油焗白菜』,要請她先生帶她去港式餐館嗎?而我卻突然有感動,今天下班就回家做,明天她就吃得到。當機立斷,下班後不是先買材料,而是先趕跑書局,買一本有『奶油焗白菜』的食譜,再跑超市買食材,因為我不會做,當時的我甚至連下廚的機會都少得可憐,我也不知那來的勇氣,做一道菜給我的病人吃。
回想那好幾年前的場景,我一邊翻書一邊在瓦斯爐上完成這道『奶油焗白菜』,隔天我真的送到她的手上了,她說好吃,不知那是在安慰我感謝我的話語,還是真是那難忘的心之味道!但這句「好吃」卻讓我發現我會搞怪做菜,同事們也分享了病人的心之味道。
之後我開始關心我的癌症病人吃的東西,以前只會衛教罐頭飲料,因為熱量夠多簡單方便,但卻不是他們想吃的美食,有些癌末病人並不想被插上鼻胃管,就讓他們享受那片刻沒有管路的自由吧!一位無助的太太不忍丈夫一直被反覆插鼻胃管,評估下他還可以自我吞嚥,我想了好久突然出現『南瓜濃湯』這道料理,這次我不用看食譜,我回想著我喝過『南瓜濃湯』的感覺,把一顆南瓜及一粒洋蔥加北海道濃湯塊帶到病房,親自教他太太如何製作。利用病房的果汁機將洋蔥打碎,南瓜用電鍋蒸爛,將蒸爛南瓜及碎洋蔥、北海道濃湯塊加上鮮奶在電鍋再煮一次,濃稠得口感讓病人不易嗆到,也好好喝,雖然有偷吃步利用了濃湯塊,但此時此刻病人家屬都開心又未嘗不可呢!
現在紅豆紫米粥,堅果芝麻糊都是我的口袋名單,而以上這些菜單經過本人,同伴及家人之人體實驗,確實無害。我有過口腔開刀及戴矯正器之無法進食固體食物之經驗,我不敢喝罐頭飲料,那種無法吃東西而感到身體虛寒之痛苦,我能感同身受,故我利用了食物調理機將流質的食物變美味,那是我能接受愛的味道,也把這份愛的味道傳遞給我的病人。★